(本篇涉及的武昌老地名有“*鹤楼”、“鹦鹉洲”、“*鹄矶”、“巡司河”、“**浦”、“南市”、“鄂州”)
“晴川历历汉阳树,芳草萋萋鹦鹉洲”,诗人崔颢一首七律《*鹤楼》,使鹦鹉洲随*鹤楼一起名扬天下,大凡游人登临*鹤楼,眺望长江都会问:鹦鹉洲在哪里?一般涉史不深的导游大多会手指对岸龟山上首一带说:就在汉阳那一边。不少书籍、资料也说古鹦鹉洲在汉阳。其实古鹦鹉洲不在汉阳,而在武昌。
崔颢《七律·*鹤楼》(图片来源于百度图片)
据北魏郦道元《水经注》记载:“江之右岸,当鹦鹉洲南,有江水右迤,谓之驿渚。”“驿渚”是巡司河口的古称,“当鹦鹉洲南······谓之驿渚”,说的是鹦鹉洲头正对巡司河口。“江之右岸,有船官浦,历*鹄矶,甲而南矣。直鹦鹉洲之下尾”,说的是古鹦鹉洲尾端正对*鹄矶。这说明古鹦鹉洲的位置:洲头在今巡司河口,洲尾抵*鹤楼前的*鹄矶。据北宋编纂最早、影响最大的地理总志《太平环宇记》记载:“鹦鹉洲在大江东,江夏县西南二里,西过此洲,从北头七十步大江中流与汉阳县分界。”这里说得很清楚,当时江夏县与汉阳县的分界线在鹦鹉洲以西的大江中流的主航道,而鹦鹉洲属武昌。南宋范大成《吴船录》记载:“早出大江,午至鄂渚(巡司河口),泊鹦鹉洲前南市堤下”。当时南市(南浦)在今鲇鱼套至平湖门一带,“泊鹦鹉洲前南市”,正说明鹦鹉洲离武昌江岸很近。其实从崔颢的诗中也可看出鹦鹉洲在武昌。古人律诗对仗十分严谨,崔颢诗中说“晴川历历汉阳树”,指的是远景——远看汉阳树,而“芳草萋萋鹦鹉洲”则是讲的近景——近看鹦鹉洲。可见鹦鹉洲离*鹤楼很近。从明朝人杨基的《望武昌》一诗也可找到佐证:“吹面风来杜若香,高高烟柳拂鸥长。人家鹦鹉洲边住,一向开门对汉阳。”说的是鹦鹉洲对着汉阳城。“城头*鹤楼,城外鹦鹉洲”是古时武昌人对古鹦鹉洲位置的最真切表述。
唐代*鹤楼周边形势图中在大江中已标有“鹦鹉洲”
清朝顾祖禹《读史方舆纪要》曰:“*金浦在鹦鹉洲下,本名**浦,以吴将*盖屯*于此而名。”这说明古鹦鹉州,早在东汉年间就已出现,其具体位置在武昌古城**浦以上的江中。鹦鹉洲在不同年代大小不一,最大时洲长约米,宽约米至米。靠近武昌一侧,因汉末文人祢衡在此写下著名的“鹦鹉赋”,死后又葬在这里,故取名“鹦鹉洲”。
上图是清代胡丹凤《鹦鹉洲小志》中关于鹦鹉洲的插图,文中说:“*鹄矶前、头陀寺外有鹦鹉之芳洲,与鹤楼兮相对。秋红叶而著緋,纯芳草以如带。”图中右边的“大别山”是龟山的原名,大别山下是弥正平(弥衡)墓,洲上还有众多的房舍。
古鹦鹉洲与武昌岸间形成夹江水道,尤其便于舟船往来、靠泊。汉末曾是江夏太宁*祖控制下的重要*事据点。赤壁之战时*盖的水*驻地——“**浦”也在此处。南北朝时期这里常常屯兵数万。据《太平御览》中《荆州纪》记载:在北魏时期,“江夏郡城西临江有*鹤矶,又有鹦鹉洲。侯景令宋子仙夜袭江夏,藏舡(音同船)于鹦鹉洲”。陆游《入蜀记》中也说:西魏时“梁王僧辨击绍陵王伦,*至鹦鹉洲”。
唐代,鹦鹉洲开始成为客舟聚泊地,并有相当数量的船户在此定居。宋代,由于武昌古城南市的空前繁荣,和南市夹江相望的鹦鹉洲也日趋繁荣。至元末成为“鼓角沉雄遥动地,帆樯高下乱维舟”的江心区埠。陆游曾在《入蜀记》卷3描述:八月“30日黎明,离鄂洲便风挂帆沿鹦鹉洲南行,洲上有茂林神祠,远望如小山。”这也说明当时的鹦鹉洲很高,洲上树木茂盛,庙宇民居很多。
说到古鹦鹉洲就不得不说到东汉末年名士祢衡。祢衡(年—年),字正平,平原郡人,以博学多识,才华横溢,更具文采和辩才而声名远播,但其性格刚直高傲,持才傲物,人称天下第一狂士。祢衡虽狂傲但却与和孔融、杨修交好,他公开说“大儿孔文举,小儿杨德祖。其余的人平平庸庸,不值得提。”京剧有一出戏《击鼓骂曹》,讲的就是祢衡骂曹操的故事。
孔融深感弥衡才能十倍于己,于是写下《荐祢衡表》,向汉献帝和曹操推荐祢衡。曹操却十分不喜祢衡的狂傲不羁,想杀之又却又怕天下人说他没有容才之心,如是就让他去当鼓吏,以此羞辱。一天,曹操大宴宾客,命弥衡于庭前击鼓表演助兴。堂前司执鼓吏的小官见弥衡没有穿鼓吏专用服饰,便大声呵斥。弥衡于是当庭脱下全身衣服,裸体而立,边击鼓边大骂曹操“不识贤愚,不读诗书,不纳忠言,不通古今,不容诸侯,常怀篡逆!”曹操见此心中愤恨至极,便使出一“借刀杀人”之计:派祢衡作为他的使臣到荆州劝降刘表,允诺如成功就他封为公卿。弥衡不以为意,来到荆州。荆州牧刘表看穿了曹操的奸计,于是把祢衡这个烫手的山芋“推荐”给江夏太守*祖。祢衡到江夏后与*祖第三子、章陵太守*射成为了好朋友。有一天*射邀约祢衡及一帮朋友到城外江心洲上射猎饮酒,席间有人向*射献上一只绿毛红嘴鹦鹉。*射请弥衡以鹦鹉作赋。祢衡触景生情,放下酒杯提笔挥毫,一气呵成,写下字的《鹦鹉赋》。其大意是说:鹦鹉是一只神鸟,可是没有人赏识它,只把它当作笼中的玩物。此赋借物抒怀,把咏物与自喻紧密相融,浑然奔放,淋漓尽致地抒发了自己坎坷不平的境遇与真情实感,被古人称为《汉魏六朝辞赋》中的精品,咏物赋中的名篇。
到江夏之初,*祖也能善待祢衡,但时间一长,祢衡对*祖霸气十足、品德不端、不学无术的秉性非常不满,不时讥讽。有一次,*祖在船上宴请宾客,祢衡酒后出言不逊,顶撞*祖,骂他“死老头!”*祖非常生气,命下人杖责五十,哪知祢衡非但不服,更是破口大骂。*祖一时气急,就叫手下把弥衡拖上岸斩首。不一会*祖醒悟过来,忙赤脚赶出去阻止,但为时已晚。随后*祖将祢衡厚葬于鹦鹉洲头,弥衡死时年仅26岁。人们为纪念弥衡,将此洲命名为“鹦鹉洲”,还在洲上以弥衡的字“正平”建“正平祠”和“鹦鹉寺”。后人有诗叹曰:“*祖才非长者俦,祢衡珠碎此江头。今来鹦鹉洲边过,惟有无情碧水流。”而曹操知祢衡被杀后欣喜奸计得逞,笑曰:“腐儒舌剑,反自杀矣!”弥衡死后,无数文人墨客为之痛惜,自唐宋以下至清末民初,每当他们站在*鹤楼上遥望大江,总是一方面歌咏鹦鹉洲之美景,一方面叹息、愤慨弥衡之不平,从而留下数百首诗文,其中李白的《望鹦鹉洲怀弥衡》是一首代表作:
魏帝营八极,蚁观一弥衡。
*祖斗筲人,杀之受恶名。
吴江赋鹦鹉,落笔超群英。
锵锵振金玉,句句欲飞鸣。
鸷鹗啄孤凤,千春伤我情。
五岳起方寸,隐然讵可平。
才高竟何施,寡识冒天刑。
至今芳洲上,兰蕙不忍生。
3年《湖广通志》的江汉合流图上,汉阳江边又淤起一座“鹦鹉洲”明成化初年(—年),由于千百年来的冲刷、淤积和元末明初以后大量流民垦荒,原作为汉江出江口的古云梦泽,逐渐变成了良田万顷的江汉平原。汉江发生了历史上最大的一次改道——从不稳定的多口入江,固定为从今天的从汉阳龟山以北入江,把今天的汉口从地理上分割了出去。中国古代惯例,称水之南为阴,水之北为阳;山之南为阳,山之北为阴。汉阳,汉阳,本意是汉水之北的意思,但汉水改道以后,它就“跑到”汉水的南边了,变成了“汉阴”。汉江出江口的固定后,长江与汉水在武汉汇集,由于汉水的顶托,迫使长江主航道不断向武昌这边移动。江流改道直接影响江中沙洲的消长。成化年后,鹦鹉洲曾从水面短暂消失,到清初,则完全沉没于江中。从东汉末年至清初,鹦鹉洲一共存在了约年。
汉江改道古代为龟山北出江口后,其上游汉阳岸边淤积其一座新的沙洲,后命名为鹦鹉洲
清乾隆三十四年,在靠近汉阳岸边又出现一座新淤积的沙洲,取名“补课洲”。到嘉庆年间,汉阳知县上奏朝廷:“复鹦鹉洲旧名,以存古迹”,朝廷准奏,于是改名为“鹦鹉洲”。清光绪二十六年(年),汉阳知县余肇庆在洲上重修祢衡墓,墓为石建,方形,额题“汉处士弥衡墓”。但此墓已非祢衡之葬身之处,只是一座衣冠冢。在随后的几十年中,因沙洲淤积逐渐与汉阳岸边连成一片,成为陆地的一部分,也就是今天的汉阳区鹦鹉街和洲头街所在地。而沙洲上的弥衡衣冠冢,在今天的汉阳莲花湖畔,是武汉市一九八三年公布的重点文物保护单位。
作者简介
刘翔,祖居武昌大堤口,年4月生于武昌宜孝巷。三岁上候补街郎家巷幼儿园,七岁进候补街小学,13岁分配到粮道街武汉市第33中学上初中。年留校任教师,6年任文华中学校长。年调三道街武昌区教委任副主任。年调司门口武昌区人民*府任办公室副主任。年在中山路被选为武昌区*协副主席。年退休住积玉桥。年主编《武昌老地名·街巷地名篇》、《武昌老地名·人文地名篇》。一个生在武昌,学在武昌,工作在武昌,退休养老在武昌的老武昌人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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