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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Uhjnbcbe - 2021/3/3 4:00:00

丨泉州,这是我到过的景点丨

▲泉州市标——飞天迎宾。摄影/王洪斌

-风物君语-

爱拼才会赢

或许,一座城市也是可以有情绪的。

比如泉州。

她有自豪。这里是闽南文化的源头,是古代海上丝绸之路的起点,是马可波罗眼中的“世界第一大港”。

▲晋江五店市“皇宫起”红砖建筑。摄影/陈正权

她有喜悦。这里是国际闻名的花园城市,经济总量连续十九年居福建省首位。

▲建于年的西街钟楼。摄影/邵晟南

她也可以有愤懑不平。今年,泉州(古刺桐)申遗失败,不幸成为中国首个申遗失败的城市案例。

▲泉港区山腰盐场,正在晒盐的惠安女。摄影/丁子翔

但是,如果你走进泉州,不会发现这座城市中充斥着情绪的波动。城与人都散发着一种使人放慢脚步的迷人气质,根源无外乎两个字——知足。

▲开元寺内虔诚的信徒。摄影/方托马斯

这份从容来得殊为不易。闽南人敢闯敢拼,连皇帝都叫他们“漳泉刁民”。泉州人自是血气方刚,一身用不完的力气。他们走遍世界,世界也曾在泉州路过。或许正因如此,泉州城才谦逊低调,百折不挠,永远带着一丝古典主义的优雅。

刺桐古城,鲤跃龙门

▲红砖古厝,锦鲤当头。摄影/赵啸飞

有高调的实力,才能谈到低调。那么泉州有没有这个资本呢?答案是肯定的。

放眼整个中国,能够称得上对世界有所影响的城市并不多。泉州有幸成为了其中之一,而且是极为重要的一个。

泉州古称刺桐,因其城郭形似鲤鱼,又名鲤城。

▲从大坪山眺望泉州夜景。摄影/邵晟南

称泉州为鲤城,倒真是恰如其分。泉州城在极长的一段历史中,只能说是平凡得毫不起眼。自秦朝设立闽中郡开始,泉州这片土地就开始了“颠沛流离”的生活,不断被划分给不同郡县。甚至在唐朝时,泉州这个名字都曾属于福州。

隋唐时,泉州作为一个港口日益突显,可在广州这个老大哥面前仍然显得底气不足。论历史也不及更靠南的合浦、徐闻等地。

▲蟳蜅渔村的渔民。摄影/赵啸飞

然而,泉州这条“鲤鱼”,终于是有了跃龙门的机会。

自晋室南迁,中国的东南逐渐得到开发,再经由隋唐的稳定发展,已是“当今赋出于天下,江南居十九。”为产品寻找销路,排上了主*者的日程。

▲紫帽山。供图/视觉中国

无巧不成书,大陆的另一端,一个地跨亚非欧的大帝国正在崛起。阿拉伯帝国正值阿拔斯王朝统治,那里不断有船队前往东方,收购丝绸、瓷器等等手工艺品,是MadeinChina的最大买主。他们从中国的南海之滨登陆,寻找最有价值的货物,填进商船空空荡荡的肚子。

▲唐朝武德年间(公元-年),伊斯兰教创始人穆罕默德的两位弟子曾来到泉州传教。去世后就埋葬于泉州,安葬地被后世尊称为圣墓。郑和下西洋之前也曾到此拜祭。图为泉州灵山伊斯兰教圣墓的出土文物。供图/视觉中国

往来不绝的船队,使得中国大多数港口应接不暇。中国的商品不愁销路,愁的是在何处交易。北宋元佑二年(公元年),宋朝*府在泉州设立市舶司,泉州作为官方贸易港口的地位正式确立。泉州的崛起可谓是占尽了天时。

▲中山路是泉州最早的商业街,后来随着城市建设的发展而渐渐衰落,好在这里保留了大量的老式建筑。摄影/邵晟南

南宋偏安东南一隅,失掉了大片土地的宋皇室,急需海外贸易的税收来支应巨大的开销。这时,首都临安(今浙江杭州)与相邻的明州(今浙江宁波),都有成为贸易大港的潜质。泉州眼看着刚刚取得的优势就要溜走。不过还好,泉州也占尽了地利。

▲通淮关岳庙正殿斗拱。关岳庙是福建现存规模最大的武庙。庙内存有宋明时期的诸多名家真迹。摄影/gaomh

泉居八闽之南,山势蜿蜒,不见刻削;海港逶迤,不至波扬。

——《隆庆府志》

短短一句话,道尽了泉州作为港口的地利。

泉州地处福建省南部,海岸线曲折,多港湾,加上没有寒冷的冬天,建设港口再合适不过了。

▲航拍泉州。供图/视觉中国

虽然唐宋时期的中国,以及阿拉伯、东南亚等地的造船技术已足以应付远洋行船。但是,商人们都希望缩短航行距离,来尽量降低风险与成本,将利益最大化。对这些客商来说,前往临安与明州,要多行驶三个月之久,实在不划算。

▲洛阳桥,由北宋泉州太守蔡襄主持修建,是我国现存最早的跨海石桥。摄影/凌波微步

看到这里,也许有的人会想,那一定是广州最合适了。事实远非如此简单。客商希望港口尽量靠南,但是南宋*府希望“钱袋子”离自己越近越好。两厢妥协,泉州这个选择正是平衡点。

况且,唐宋之际,福建-琉球航路开辟并日趋成熟。泉州一港可以同时承接西南(东南亚-阿拉伯-非洲-西洋)、东南(台湾-琉球)、东北(高丽-日本)三条航线。泉州之地利,无人能比。

此外,福建的“山势蜿蜒”又帮了泉州一个忙。

▲泉州山地。供图/视觉中国

山多田少,大量福建人逃离土地,下海谋生,对所谓“农本商末”的说法嗤之以鼻。泉州人有极重的乡土观念,有同乡帮扶,越来越多的人出海经商。在封建社会里,他们这群人的叛逆,正是泉州崛起的人和。

▲晋江江口中云洲。晋江是泉州第一大河流,当年晋朝南渡的士族搬到此地,怀念故土而将此河流命名为晋江。摄影/凌波微步

此后,泉州为宋朝皇室提供了超过五分之一的年收入。超越广州,在元朝成为“东方第一大港”,并通过“海上丝绸之路”将中国与世界联结在一起,都不过是顺理成章的事。

海禁锁国,龙困浅滩

▲高甲戏演员。摄影/方托马斯

木秀于林风必摧之。泉州之后的日子并不顺遂。

元朝末年的一场兵乱,摧毁了泉州的繁华,泉州由云端落入凡间,“番货远物珍玩异宝之渊薮”不复存在,在泉外商一哄而散。眼见她起高楼,眼见她宴宾客,眼见她楼塌了。世人眼中的泉州,有了一丝悲剧的色彩。

▲泉州木偶剧院上演的提线木偶戏。摄影/杨福添

随之而来的*策变化更是雪上加霜。

明朝立国之初,就实行海禁,采用朝贡贸易*策,只允许外商以朝贡的名义互市,一应商品也由官府作价收购。此时,泉州与广州、宁波一起,作为唯三设有市舶司的城市,迎接着来华商队。

▲三合面。相传,三合面是戚继光在福建抗击倭寇时,发明的一种便于携带的*粮。在炒好的面粉中加入红葱头、白糖、碎芝麻,可以直接装入布包中背在身上,食用时加入热水即可。摄影/赵啸飞

然而,各种繁琐的规定,就像是一锅温水,泉州就是水里的青蛙。

比如,各国使节只允许走特定商道,南洋走广州,日本走宁波,朝鲜走辽东,只留下国力最弱的琉球给泉州。泉州的尴尬,就像突然变*套的一线巨星。

▲妈祖庙的面食供品。摄影/方托马斯

祸不单行,明太祖朱元璋赐予琉球一支“公派移民”队伍,史称“朝阳通事三十六姓”,他们的后裔专司对明朝朝贡等一干事宜。这对泉州绝非好消息,因为这“三十六姓”都是福州人。从此,琉球使团都经由福州入华。市舶司也随即迁往福州。

▲崇武古城,明*府为抗击倭寇所筑。供图/图虫·创意

明王朝的朝贡贸易常常是以高额的赏赐结束,其价值远超进贡的物品。明*府以“打肿脸充胖子”的方式垄断海外贸易,同时借此显示自己的国力强盛,却也扼杀了中国最有活力的一股力量。

生命自会寻找出路。重压之下,民间的走私屡禁不止。这些走私商人或是生活所迫,或是有志难舒,总之,这股民间力量让明*府颇为头疼。其中,当然少不了泉州人的身影。

▲朝天门位于泉州北门街,现存建筑是按照宋元建筑风格于年重建的。摄影/厦门苏煜鹏

郑芝龙,福建南安人,走私商中的枭雄。一生周转于*府、洋人、商人、倭寇之间,完成了海商、海盗、官员等不同身份的转换。从荷兰人的翻译,到部众三万、大小船只近千艘的海上霸主,郑芝龙只用了四年时间,而且,他当时只有二十四岁。不过,他一生最得意的“作品”,恐怕还是在中国家喻户晓的郑成功。

▲水上“捉鸭”是端午安海古镇三百余年的竞技遗风。弄潮人踏过从千年古石桥——安平桥墩伸出水面的、涂抹油脂的长竹竿,走到末端探笼取鸭。相传该习俗是郑成功在安海港操练水师的史俗演变,极具挑战性和趣味性。供图/视觉中国

郑芝龙死于清*府之手。泉州,与他殊途同归。

对泉州来说,清朝的海禁*策刀刀见血,酷烈之极,几乎彻底扼杀了泉州翻身的机会。这一切针对的正是盘踞台湾的郑氏家族。

▲海边的渔民。摄影/车小颠

“无许片帆入海”,大海之上几乎再看不到泉州人乘风破浪的身影。“迁界”*策一出,沿海居民又不得不背井离乡。面对昔日亲密的大海,鲤城在寒光闪闪的刀枪之下,如临深渊。泉州港的地位一落千丈。

自此,泉州的辉煌,画上了一个休止符。

古称佛国,满街圣人

泉州的经历,如月之盈亏。

命途多舛,并不能左右泉州人对于生活的态度。宠辱不惊,才是这座城市的主旋律。“此地古称佛国;满街都是圣人”,泉州人肉体凡胎,又多是善男信女。

▲开元寺始建于唐垂拱二年(公元年),是福建省内最大的佛教寺院。现存建筑多为明清两代所建,唯有一棵古桑树传说为唐代所植,是中国最古老的栽培桑树。摄影/厦门苏煜鹏

当年繁盛无比的泉州城,吸引了来自世界各地的商人。他们称泉州为“光明之城”,因为这里夜夜灯火通明。

▲开元寺外,西街的夜晚。摄影/赵啸飞

旅居泉州的外国商人,带来了自己的生活习惯,也带来了自己的信仰。泉州城中,清真寺传出的唤拜划破宁静;摩尼教的圣火熊熊燃烧;基督教堂里的祷告虔诚平静;梵音称颂自佛堂中幽幽传出。它们没有打扰道观里的清修,没有阻挡天后宫里的顶礼膜拜,更不会遮蔽书院里“有朋自远方来,不亦说乎”的朗朗读书声。

▲泉州西街远观泉南堂夜景。泉南堂建于清同治年间,自建成以来一直是泉州基督教的中心。摄影/邵晟南

▲晋江市博物馆收藏的磁灶窑酱釉刻明教会碗。器内腹阴刻“明教会”三个字,匀称排列。该碗为宋代泉州草庵摩尼教徒的生活用具。供图/视觉中国

▲南少林武僧。泉州少林俗称“南少林”,始于唐,盛于两宋。摄影/车小颠

宋元时的泉州,达到了一种精巧的大和谐。每个人都按自己的方式生活,每个灵*都有处安放。几乎同一时间,西方正经历着十字*东征——人类史上最漫长的宗教性战争。而泉州人的字典里,几乎连隔阂与误解这两个词都不存在。

▲泉州少林寺武僧释理亮借助三合板,苦练少林绝技“水上漂”。供图/视觉中国

多元化是创造力的沃土。泉州人敢于开风气之先,甚至总有些“越轨”的举动。

李贽十二岁便写书批驳孔子言行。一生著述颇丰,却命名《藏书》、《焚书》,总是要说些反正统的“奇谈怪论”。泉州能走出李贽这位离经叛道的大学者恐怕不是偶然。

李贽的叛逆,是不是这座城的主流呢?是,也不是。

▲泉州府文庙。上图摄影/;下图摄影/杨福添

舍本逐末,追逐商业利润的“叛逆”自不必说。泉州官府也是特立独行,把*策决议以榜文的形式张贴于城中,这种公开透明,在君主专制的年代实属罕见。南宋末年,泉州甚至还曾出现短暂的“城邦自治”。彼时,南宋*权摇摇欲坠。蒙古人的铁骑已逼近泉州城,城中的官员、商人、士绅一齐商讨这座繁华大城的出路何在。

▲东西塔坐落于开元寺内,是中国现存最高的一对石塔。摄影/车小颠

话说回来,泉州籍作家蔡崇达曾这样形容自己家乡的小镇:

在我生活的这个小镇,所有人都笃信举头三尺有神明,也相信有*灵,人与*神亲近地生活着。我们还相信,*灵有着和现世一样的属性,会饿到,也会吃太饱,会太胖,然后也会心情不好,也会闷出病……

——蔡崇达《皮囊》

▲承天寺内,僧侣和信徒摩肩接踵。摄影/赵啸飞

泉州人是有所敬畏的,不逾矩,对神明崇敬得不像那群果断敢为的商人、水手。另一边,因为富足又有所寄托,而善于知足。不因庸庸碌碌而心焦,更不会把腰缠万贯作为炫耀的资本。

当然,这是个连“*灵”都会发胖的城市。历史的大悲大喜,并不是生活的终结。

闽南之根,烟火人间

▲泉州蟳蜅女以其别样的装束,特别是头饰而格外引人注目。摄影/方托马斯

泉州也是最世俗的地方,听天命的前提,是要尽人事。闽地古来因山海相阻而显得隔绝,这里的生活方式对外地人来说充满新鲜感。

泉州人的一天从一碗面线糊开始。热气腾腾,好像连白昼都是那水汽把黎明晕开而生出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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▲面线糊和油条是最地道的搭配。剪料后,加一勺面线糊,简直完美。摄影/赵啸飞

泉州是值得用舌头去体会的城市。蚵仔煎的焦香中一直带着海的气息;土笋冻则直接以海的咸腥呈现最重口的美食诱惑;同样是来自海洋,石花冻的清爽香甜是泉州人不能割舍的味觉记忆;还有润饼呢,泉州人餐桌上最质朴、最丰富多彩的存在;四果汤的出场,总能止住令人不安的焦渴,也总能击中那一根叫做“乡愁”的神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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▲图一二三:石花冻、牛肉菜、咸饭。摄影/游啊游(阿游);图四:土笋冻。摄影/丁子翔;图五:蛎饼。供图/图虫·创意;图六:四果汤。摄影/丁子翔

泉州值得引以为豪的东西数不胜数,转念一想,它们又不过是日常生活的一部分而已。

泉州有颇多古建筑,这当然是她今年申遗的最大资本。可能它们看起来有些陈旧,甚至破落,但是这些被时间淘洗过的城市印记,正是泉州人脑海中家乡的轮廓。

▲红砖厝民居。摄影/profiteer

茶叶和瓷器,曾经带着中国这个名字走遍世界。我们可以在泉州找到其中最杰出的代表。

铁观音的醇厚甘香,是它绵延余韵的基石。蜷曲的茶叶以清香抚慰国人的同时,也漂洋过海,几乎在海外成为乌龙茶的代名词。

▲金秋十月,安溪铁观音秋茶迎来采摘佳期,当地茶农在茶山上忙碌。供图/视觉中国

初见德化白瓷的人,想必会对它洁白晶莹的光泽感到讶异。温润的白釉背后,不知道有多少次泉州工匠的失败与尝试。

▲温润精致的德化白瓷。摄影/方托马斯

▲德化月记窑,年薪火不息。摄影/张利煌

泉州故事未完待续。

清朝的压抑早已成为过去时。低调的泉州,在改革开放之前是福建省最贫穷落后的地区之一,如今,已是全省经济的龙头老大。只要门缝透出一缕光,泉州人便知道生活仍有希望。

▲泉州艺人许谦慎制作的刻纸无骨花灯。年,曾师承刻纸大师李尧宝的许谦慎,揣着师傅送的一整套制作花灯的工具,离开了泉州市工艺美术厂,开始了自己的手艺生涯。供图/图虫·创意

那一代泉州商人就像当年冒着生命危险出海谋生的先辈们一样,笃信“爱拼才会赢”,纵然当年那样的天时地利人和已不复存在,泉州人也不会放过任何一次机遇。

▲东海泰禾广场,是泉州商业繁荣的符号性建筑。摄影/菜菜

此时,闽南人身上那种务实与进取的性格,在泉州人身上展现到了极致。泉州人以家乡为荣,同时深知自己已落后了太多。泉州人不躺在荣誉册上睡觉,放得下身段,敢想敢干。民营经济开始在泉州大展拳脚。安踏、匹克、特步、七匹狼等等国人耳熟能详的品牌皆出自泉州。

泉州是一座由汗水与血泪在时间中交融而成的城市。特殊的经历,也让她透出别样的温润气质。

▲南音,中国现存历史最悠久的古音乐,唱法基本保留了唐朝以前的民族风格,被称为中国音乐的“活化石”。图为正在表演的南音弹奏者。摄影/凌波微步

泉州城是一个人一生必去的一座城。无论你是为了与历史擦肩而过,还是仅仅希望体会泉州人的惬意与悠闲。

▲夕阳西下时的开元寺。西街的楼顶水洼边,一只小猫在惬意行走着。摄影/车小颠

丨《华夏地理》10月刊《元气泉州》丨

框哥说:“泉州仿佛有比其它地方更强的记录和讲述自身历史的能力。历史在这里不仅仅是一种过去的存在,而是通过家族和庙宇的祭祀活动,与每个人缔结了血肉的关系。走进泉州,便如置身在历史之流与生动的文化脉络中。”

撰文:晓瑾

摄影:赵钢

清源山摩崖石刻。


  泉州的神气在海,更在山。


  清源山距泉州城其实不足五里。一进山门,便有蝴蝶翩翩,古榕遮日,清气逼人。仙境原来离城这么近!通幽道上,孔子问道于老子:“今日晏闲,敢问至道。”前往老君岩道旁的这一组雕塑,让入山的人不禁先敛起骄气傲气,所谓“望峰息心”。

西街可能是泉州城最老的街道,开元寺双塔是最醒目的地标。以开元寺为起点,西街西段蜿蜒通向十几里外的丰州古城;东段则通往传说建于西晋的白云观,也就是今天的泉州元妙观。


  泉州有记载的历史可以追溯到三国两晋时期,衣冠避乱南渡。泉州城西九日山下的丰州一带,是移民最早的栖居地。考古学家在这里抢救挖掘的六朝墓中,装饰着丰富的人物、乐器纹饰的墓砖、青瓷茶具,无不讲述着魏晋风流。由于泉州在山海之间,海路交通自然十分重要。唐到元代,泉州逐渐成长为一大港口,马可?波罗游记中描写过一个香料堆积如山,帆船遮天蔽日的刺桐港,是无数商人梦寐以求之地。世易时移,今天的泉州更像老子告诫的“良贾深藏若虚”,内敛而含蓄。


  或许是因为移民心中藏着对中原的记忆,来到泉州,异乡人被问的第一个问题可能是“你是哪里人?”两三个字的地名背后,是一个地方的历史和威仪。只要报上姓氏和家乡那古老的地名,你便被编织进一个活着的脉络,你所属的姓氏,所属的地方,在每句话和行动后面拖着它们长长的影子。

颜先生祖先自江西迁入泉州,对祖屋所在的东街街区历史了若指掌。


  乡土情结也许是过于单薄的四个字。在这里,每个人都有自己所属的姓氏,每个姓氏有自己的记忆。泉州的图书馆、博物馆把家谱当作重要而常用的一类收藏,泉南的晋江图书馆还制作了所藏家谱的全文数据库——因为浏览查询的需求真实存在。一册典型的家谱,在序列和生平之外,还会记载进入家族中的每一位女性来自哪块土地,离乡的男丁又播迁在何方。“开枝散叶”是对播迁的期望,也是重要人生成就,“枝”、“叶”暗示着根系的存在,根系在哪方土地,又由家谱、建筑和坟墓标示出来。


  谱,提供着连续的记忆,又收容了每一个名字。一支精心制作的谱,可以将先人和今人,将天各一方的人织进一个松散却活跃的网络之中。如果族谱部分丢失,或许可以找海外藏本对照补充;如果仪式中断,可以到传承有序的同姓祠堂重新学习接续。祭祀、谱系和相互间的义务,连结着一个个共同体。

鲤城区南门附近的富美宫始建于明,主祀西汉名臣萧太傅,配祀文武尊王及王爷二十四尊。


  家族有祖厝、宗祠、家庙,地方有境主庙、铺主庙、都宫。这些依然生长在泉州土地上,近三十年中被恢复或新建的祭祀建筑,为一方土地一方人铭记着历史。乾隆年间的《泉州府志》记载泉州城内分四隅、三十六铺、七十二境。20世纪80年代,泉州民俗专家陈垂成、林胜利通过文献、踏勘、访问,记录下这泉州特有的铺境体系,在东南西北四隅,总分布有三十六铺,铺以下又有境,许多小庙分布其间,有些是境庙,有些是铺庙。今天,许多面宽仅一间的小庙已从居委会或工厂用途中恢复,墙壁上石碑或题刻,讲述着不同时间节点留下的宫庙历史。


  广灵境的万仙妃宫或许是有记载的最早宫庙之一,可以追溯至五代闽国,而更多宫庙中奉祀的是南宋成神的法师和异人。在时间的长河里,神明仿佛过往城中那些繁荣时代的影子,荫庇着往后岁月中的人。

泉州石狮永宁镇龙溪新村,高甲戏演出前的后台。请神、踩街、法会、酬神……持续多日的庆祝活动伴随着强烈的仪式感,嵌入日常的生活之中。


  宫庙不仅仅是社区记忆的中心。书法、文学、雕刻、绘画、音乐、戏剧,一座宫庙无愧于一个小小的艺术中心。不知是神明热爱艺术,还是神明让人们与艺术之间建立起丰富的情感联系。泉州城中不下百位神明,里中居民集资为之请戏是日常功课。每逢神明生日临近,宫庙门口就会贴出红纸预报演戏安排,同时公布筹资和花销的细节。神明生日分布在一年中不同时间,爱戏的泉州人总有看不完的戏,高甲戏、南音,有时还有木偶戏、芗剧、打城戏。

农历六月二十四日,石狮永宁镇龙溪新村龙源寺关圣夫子诣山西进香回驾活动。


  宫庙也与地方社会有着直接而密切的联系。宫庙门前的灯笼上往往写着“合境平安”。对“平安”的祈求,暗示了深层的不确定性和恐惧。古时候,在人口密集的城市中,洪水、瘟疫都是常见的记忆。人口的聚集往往伴随着高度的竞争,在泉州,竞争是个人性的,更是群体性的。泉州城西南的晋江边,有石碑记载着清代两“境”之间的码头之争,官员的裁决清晰划定了两境的码头分别装卸特定来源、特定品种的货品。可是,一旦现实中有违背,则两境的争斗在所难免。在老人们的印象中,宫庙娱神的舞狮、舞龙,也隐喻了泉州不同地方力量之间的对峙。越是竞争,越需要处理错综复杂的内部和外部问题。这时,儒、释、道都成为可以援引、借鉴的精神资源。所以我们在宫庙中有时会看到儒生提写的对联和匾额,包含了对这片土地和历史的赞美;有时会看到观音大士,看到普度的慈悲;有时我们会遇到道士,为社区重新缔结人与天的关系。

洛阳桥原名万安桥,始建于北宋皇祐五年()。桥中亭附近遗存许多历代碑刻,记载着这座中国现存最古跨海石桥的过往。如今洛阳江畔逐渐高楼林立,但古桥仍在,功能犹存。


  明末作为传统反叛者而闻名的学者李贽,出生于泉州一个有海洋贸易渊源的家庭。他曾毫不犹豫地称赞潮州籍海贼林道乾的才识与胆气,说他胜过终日推究君子小人的朝中官员:“夫国家多难,羽檄旁午,匪才弗达。上下多危,萧墙交构,匪才弗定。丑虏窥伺,内猜外疑,匪才弗靖。奸雄僭窃,彼甲此乙,匪才弗协。”


  充满风险与机遇的社会注重实效,胜过区分君子小人。历史的发展神奇地展开了李贽的预言:在李贽身后几十年,当明王朝在起义*和南下的清兵前渐渐崩坏,源自泉州的郑氏海上集团在南明历史中担当起重要使命。


  曾经控制从菲律宾马尼拉到日本的贸易网络的郑芝龙海上集团,生动地说明了中国南海的海上贸易并未在郑和下西洋之后归于沉寂。至少,它仍然与闽南地区有着深刻的联系。


  海商、海贼亦或将领,身份在时势中快速转换,这转换与时势有关,又与泉州在明代文化的兴盛密不可分。有明一代,泉州府进士人数与福州、莆田持平,尤其在弘治以后,人才集中涌现。在泉州和南京接受教育的郑成功,与清廷对峙十六年后,壮年病逝,连康熙也挽之:“诸王无寸土,一隅抗志,方知海外有孤忠。”

金鱼巷26号以石雕和木雕精美闻名,堂屋中供奉祖先的龛楣雕饰令人浮想联翩。无论古宅新屋,泉州人总会为祖先留一处位置,姓氏连接着家族的专属记忆。


  紧随着明后期繁荣而来的,是大量的向外移民和清初的迁海。社会环境的急剧变化,伴随着地方各种力量的消长、复杂的情感和激烈的冲突。今日怀想清-郑战争,可以感到在拉锯和对峙的岁月中,不只是个人,许多家族都不得不选择一方立场,并承受此后的代价。今天在泉州地区讲述历史的抄本中,仍不时可见将每个地名与抗清事迹联系起来的表达,而在民间信仰的宫庙中,也常常可见对宋时忠烈的纪念。


  泉州仿佛有比其他地方更强的记录和讲述自身历史的能力。历史在这里不仅仅是一种过去的存在,而是通过家族和庙宇的祭祀活动,与每个人缔结了血肉的关系。透过这片土地上丰富多彩的对南宋、南明的讲述,我感受到的是民间未曾失落过的文化自信。

泉州南音古朴优雅,民间曲社多达数百家。泉州府文庙广场的一座古厝内,每晚都有南音演出,专业演员和票友均可登台,“丝竹相和,执节者歌”。


  康有为曾言:“数千年之文教,不能以数十年之贫弱屈也。”泉州的妙处,在于它不曾有这种贫弱而屈的感受,也从未退居“世界”文化的边缘。在近世中国遭遇外来冲击,朝野争论“中体西用”时,泉州人凭借纵横的海内外贸易和移民网络,仍在不断向外拓展市场的边界,维系着蓬勃的商业组织网络。而在这个使用方言的商业世界网络中,泉州城是一个重要的精神中心。厦门大学国学院的教授们在上个世纪20年代访问泉州时,还很难找到几位会讲官话的读书人。可是方言的环境,毫不妨碍书法、南音等人文艺术在泉州乡野间传承与发展的自在。


  在泉州古城,我有缘得见一本从菲律宾流传回来的南音曲谱,羊皮封面,秀丽的字迹记录下它是在民国时抄自泉州城中“老范志”大厝的吴氏家族。复杂的记谱系统、考究的乐器、精致而苛刻的批评,都标定了传承的难度。可是另一方面,家族与庙宇的仪式中,祭祀或酬神的场合常有南音,足见土壤之丰厚。在泉州,常令我惊讶的是“俗”的土壤滋养着“雅”,“雅”又无处不在得以化俗。曲高和寡本不奇怪,可若能曲高而和者众,一定是因为这里有着值得珍惜的生态环境。

阿真(右)和她的朋友们在古榕巷“真水闲院”中喝茶。七年来,她在西街先后租下七个院子,改成茶社、书店、客栈、酒馆等不同样态的公共空间,推广本土文化,为老宅注入新的活力。


  我讲述的并不是“宗教博物馆”所指向的那个曾经的宋元港口。宋元的富庶已化为遍布这城市各个角落的古迹与艺术,又化作隐藏的审美趣味。置身泉州,便身在历史之流与生动的文化脉络之中。

+++++++++++++++++++++++++++++丨《旅游攻略中的泉州》丨

简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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泉州,简称“鲤”,别名“鲤城”、“刺桐城”、“温陵”,地处福建省东南部,北承福建,南接厦门,东望台湾宝岛,辖4个区,3个县级市,5个县和泉州经济技术开发区、泉州台商投资区。泉州是闻名海内外的国际花园城市,是福建省经济、文化中心,是中国三大金融综合改革试验区之一,是海峡西岸经济区五大中心城市之一,经济总量连续16年居福建省首位。

泉州是国务院第一批公布的24个历史文化名城之一,素有“海滨邹鲁”的美誉。地下看西安,地上看泉州。这里历史文化积淀丰厚,名胜古迹星罗棋布,文物瑰宝举世瞩目。丰富的人文景观、别具一格的民俗风情和秀出东南的自然风光交相辉映,使泉州吸引着越来越多的国内外游客到此观光。

景点

崇武古城

位于惠安县东南海滨,濒临台湾海峡,是明洪武二十年(年)江夏侯周德兴经略海防时为抵御倭寇所建。隆庆元年(年)抗倭名将戚继光、俞大猷视师崇武,北城门横眉石刻""威镇海邦""传为戚所书。清顺治八年(年)郑成功驻此抗清,传有"马蹄石""遗留。古城内外有20多处分别始建于宋、明、清,后经修葺延续至今的宫庵庙堂等古建筑遗存,与古城构成了可供参观稽古的古迹群。

尤其是城外3公里处的大岞山“岞山八景”之一的“龙喉晓烟”有惠安第一胜景的美誉,又有记述古城史事的文人诗家摩崖石刻,“狮石晚照”的狮石台曾经是戚继光操练水兵的指挥台又有新石器时代遗址。城外半月海湾,著名画家洪世清创作的大地岩雕——“鱼龙窟”,以及著名书艺大师朱屺瞻、钱君陶、刘海栗等人的篆刻书法精品镌刻在奇石怪礁上。登临古城,足可探古览胜。

景区类型古镇

最佳季节9月至11月泉州天气晴朗,是旅游的*金季节。

建议游玩3小时

门票45.00元

开放时间07:00~19:00

地址泉州市惠安县崇武镇

电话-

清源山

位于福建省泉州市北郊,俗称“北山”,主景区距泉州城市区3公里。清源山是闽中戴云山余脉,峰峦起伏,岩石遍布。海拔米,山脉绵延20公里,象形岩石,千恣百态,有“闽海蓬莱第一山”之美誉,是泉州四大名山之一。

景点类型山峰

最佳季节四季皆宜

建议游玩半天

门票55.00元

开放时间05:30~19:00

地址泉州市丰泽区

电话-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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