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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Uhjnbcbe - 2020/7/3 10:54:00

一个人的乐队


那天因留下来排练外语节的短剧,我回家很晚。这次我们班演出英语版《甄?执?》的经典段落,大家都很看好,一路上我口中还念念有词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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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风渐起,树叶与灯影开始摇曳。隐隐听到巷子里传来一种奇异的曲调,与叶声灯影此起彼落,一呼一应。


这条行人寥落的巷子里,有个人坐在前面丁字路口拉琴。


晚上九点多了,而且又不是在地铁口,还有什么人会听他的啊?我摸了摸口袋,还有几枚硬币,便慢步走近。他唱的是街头艺人好像都会唱的歌:


“流浪的脚步走遍天涯,没有一个家。冬天的风啊夹着雪花,把我的泪吹下……”


近前才看得清楚。他面前并没有血泪斑驳的一纸告白,眼中也没有凄苦的泪水――他微微仰着头,像是望着天,又像什么都不看;唱得很有节奏感,咿呀成韵,完全没有“呕呀嘲哳难为听”的怨诉感。乐句悠扬而顿挫,似乎有人配合着打拍子,像是鼓点或别的什么;每到句末,他一顿脚,更有一声清脆的金属声相应和。


他坐在一张小马扎上,两膝上都缠着木制的金属器物,貌似乐器,两端分别用绳线连到臀下、脚底。仔细一看,才发现他从上到下从手到脚都是乐器,给人感觉便像是一张乐器的,牵一发而动全身似的。


我不觉好奇起来,待他一曲终了,便问他膝盖上缠着的是什么乐器。他说,右边的是手镲,左边的是木鱼,又告诉我如何牵引发声。我非常惊奇,断定他不是普通的街头艺人,像是在什么剧团待过的。这才看到他手中的琴,也不是阿炳们的二胡。琴箱并没有蛇皮斑纹装饰,圆形的截面朴素而小巧,有点泛白。他果然说:“这个是板胡。我以前在一个豫剧团。”


怪不得他的琴声里没有一般民间卖艺者粗朴幽咽的二胡声,原来带着河南地方戏的韵味。可是,豫剧不是姓豫吗,他怎么跑到江淮一带来唱流浪者之歌啦?我想起了作家王英琦笔下的社戏,在四乡八村唱草台野戏的“飘乡戏班子”……


“那你怎么离开河南了呢?”


夜色里看不清他的表情,但隐约可感他的激动。“你知道豫剧呀?”他叹了口气,“散了,剧团散喽。我们就出来了。”


我这才看到他没有泪水的眼窝是深陷的。他是个盲人!一个人怎么跑这么远啊?这个城市里有亲戚吗?等下怎么回去呢?


他好像看懂了我满心的疑惑,笑了:“我是团里拉琴的。我们好几个兄弟呢,一起出来的,在这里郊区租了间房子。白天各自出去弹琴唱歌,晚上回我们的出租屋。”


“不拉豫剧曲子了,不是很可惜吗?”


“是啊,几十年了,要说就这样放了,心里也舍不得。有时回去后自己会拉一拉唱一唱。不过声音不能高,房子隔音效果不好。”


我蹲下身,轻轻地把硬币放在他面前的盒子里。他还是听到了,对着我点点头,微微凝神,又拉起了板胡,哼起了一种我不熟悉的曲调。那曲子压抑中分明还有高亢,节奏分明,木鱼和手镲的适时呼应铿锵成韵。


我心里有种别样的滋味。以我浅浅的阅历,都可以感到艺人们曾经有过的台前风光,以及台下漫漫的世路,深深的艰辛,何况这个飘乡戏班子终于飘散了呢。


他看不见这个城市的夜空,也没有唱出那段曲调的内容。这里不是灯光璀璨的舞台和乐池,只是一条幽暗的都市小巷,旁边只有一个不懂豫剧的学生。但是,我看得出,他的全身都是戏。


这个时代节奏很快,即便是文化的声音,也常常生长得热闹,消退得寂寞。当我们用英语说着《甄?执?》的台词,想着让美国人看懂宫斗剧中的心机时,有些这片土地上生长出来的声音无处诉说,在行走中消逝。


有时还会在路口看到别的流浪歌者,多半是吉他或二胡伴奏。但不知为什么,那晚的板胡声,木鱼声,手镲声,会时不时地突然从脑海里冒出来,令人怅然。


简评


文中的“我” 只是一个不懂豫剧的学生,偶遇飘乡戏班子中的琴师,在人性的召唤与艺术的感染之下,“我”看出“他的浑身都是戏”,听到了音乐背后世路的艰辛、土生土长的民间文化日渐消逝的寂寞。


这种基于同情与理解的互动感,使那首街头艺人都会唱的流浪者之歌有了更深的意味。而那位背负着生活的艰辛、坚守着生活的信念、沉醉在艺术“微光”里的民间艺人形象,活脱脱地呈现在读者面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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